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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谋事在己,成事在人

二把手 by 唐达天

2024-10-28 19:32

有时候,秘书升迁的快与慢,不完全取决于秘书本人,还要看他服侍过的首长,首长能耐大,秘书就上得快,首长能耐小,秘书就上得慢,首长与秘书的关系,就像旧时义父与养子,或者是主人与家仆。在这种特殊的关系下,更多的领导把秘书看做是感情投资,当做权力的延续,等自已将来老了,退休了,失去权力后,还可以得到掌握权力的秘书的照应。

1.跑官

韦一光上省里的确是跑关系去了。

这个阶段,他把一半精力用在工作上,一半用在跑关系上。工作,对他来讲没有什么压力,也没有多大创新,党委的二把手不像政府的二把手,务虚的多,实际的少,成天除了开会讲话,就是陪省里的人下去视察。有时省里来人多了,一个地方一个星期要去两趟,见了下面的人,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。没有办法,这是他的工作,他就是做样子也必须要做。对于这样的工作,他已经有些厌倦,真想有一个更大的平台,海阔凭鱼跃,天高任鸟飞,好好干一番。为了争取到这样一个平台,他也费了不少心机。每次上省城开会,他总是要单独拜访一下他的老领导顾长平副书记。顾副书记对他也很关心,见了面总要小韦长小韦短地问问情况。

韦一光给顾长平当秘书的时候,顾长平还是省纪委书记,几年过去了,顾长平成了省委的二号人物,韦一光也成了基层党委的二号人物。有时候,秘书升迁的快与慢,不完全取决于秘书本人,还要看你服侍过的首长,首长能耐大,秘书就上得快,首长能耐小,秘书就上得慢。首长与秘书的关系,就像旧时的义父与养子,或者是主人与家仆。在这种特殊的关系下,更多的领导把秘书看做是感情投资,当做权力的延续,等自己将来老了,退休了,失去权力之后,还可以得到掌握权力的秘书的照应。有了这样的文化背景,大多数领导都很关照秘书的前途。顾长平也不例外,他从纪委书记升为省委副书记后,随之也提携韦一光当了基层党委的副书记。而韦一光正因有了这种常人没有的关系,走了许多捷径。自从丁志强上了中央党校后,他敏感地感觉到机会来了,不时地向顾副书记吹吹风,在排挤丁志强上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。现在,丁志强终于被调走了,市长的位子空了下来,如何取而代之,便成了他的头等大事。他急,跟在他后面的人也急,那个人就是市委宣传部的常务副部长杨言。

韦一光一直很欣赏杨言,觉得他不愧是搞新闻的,政治敏锐性强,也有一定的政治头脑,而且还有一定的智谋与策略,是一个难得的人才。前不久,市里搞了一个“全国百名记者看金州”的活动,记者们回去后都在当地媒体上发了宣传金州的文章,一些网站上也进行了转载,这对金州创建全国精神文明示范城起了积极的舆论引导作用,孙正权很满意,在常委会上对韦一光大加肯定和表扬。事实上这次活动主要是由杨言策划组织,他只挂了个名,成绩却归了他,这使他感到很高兴,也体会到了当伯乐的快乐。韦一光喜欢聪明下属,但不希望下属把他的心事揣摩得太透,如果揣摩得太透了,他就像一张白纸,没有了内容。而杨言就是把他的心理揣摩得太透的人,这使他多少有点儿不悦。在丁志强的调令还没有下达之前,杨言已经向他进过言,说丁志强回来的可能性不大了,让他早点儿铺路,取代丁志强。上级毕竟是上级,即便与下级再亲密,还是要保持着相应的距离,就像顾副书记与他保持着距离一样。距离,有时候就是尊严。

最让韦一光感到意外的是,上次丁志强遭受网络批评的事件竟然是杨言一手操作的。韦一光始终认为那次事件的始作俑者不是孙正权就是何东阳,或者就是他们俩的合谋。如果不是杨言亲口告诉他,他怎么也不会相信会是他。

“为什么会是你?”韦一光问。问过了,他又觉得问得有些没水平。他本来是想问他为什么要发那样的文章,是不是受了别人的指使,结果话一出口,意思好像是他不应该这样做。好在杨言不会在他面前咬文嚼字,只呵呵一笑说:“我那样做的唯一目的就是想造造舆论,让他早一点儿离开金州,为你腾位子。”韦一光相信杨言说的是真的,显而易见,要是他当上了市长,有了控制一切的权力后,肯定会重用杨言的。正因为杨言认清了这一点,才会这般处心积虑。他说:“他走了,那个位子也未必就是我的。”

“老三不接老二的位子,难道让老四去接?只要你动用一下顾副书记的关系,保证万无一失。”

“任何事情都充满了变数,都有不确定的因素。”他虽然嘴上这么说着,心里却十分受用。他觉得杨言分析得没有错,只要他动用一下老爷子的关系,顺理成章地继位应该不在话下。

丁志强刚上党校不久,他去省上参加了一个会议,抽空到顾副书记家里去了一趟。那次,顾副书记的情绪很好,问了他好多市里的事,希望他与下面的人处理好关系,先打好基础,再看机会。顾副书记的话令他振奋,也让他倍受鼓舞,他明白顾副书记的意思,只要有机会,他一定会给自己帮忙的。那次他给顾副书记带了点儿冬虫夏草,没想临出门顾副书记又回赠了两条中华烟。他知道顾副书记是不抽烟的,但不管他抽不抽,他能拿烟送自己,足以说明顾书记对自己不一般。

这次开的是全省政治思想宣传工作会议,按理说,这样的会议顾副书记应该要出席并讲话的,但他却没有参加。韦一光觉得有点儿不对劲,会议完了马上给顾副书记的秘书小赵打了个电话,小赵告诉他,顾副书记病了,在省军区医院住院。他急忙问是什么病,小赵说问题不大,是血压偏高引发的偏头痛。他觉得无论如何也得上医院去看看,晚饭吃过,他就到附近买了上好的补品,让司机开车直接去了省军区医院。到了医院门口,门卫不让进,他只好给小赵打了一个电话,让他出来接。

小赵应该是他的下任秘书,这样算来,他也算是顾副书记秘书中的爷爷辈了,如果再细究下去,他前面还有几任秘书。如此说来,一个领导的官场生涯中,前前后后不知有多少个秘书跟随过,而真正能处出感情来的又有多少呢?

不一会儿,小赵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。打过招呼后,他就跟小赵去见顾副书记。韦一光见过小赵多次了,人挺不错的,也很机灵,他每次与顾书记会面时,小赵总是识趣地回避,该听的他听,不该听的坚决不听。这一点令他非常欣赏,他觉得小赵比自己的秘书小吴要强得多。他打算等工作变动后,重新换一个机灵些的秘书。

走到住院部的门口,他问小赵,顾书记的身体不存在大的问题吧?小赵说没问题,住上几天院就好了。小赵不多说,他也不再多问,心里却想,菩萨保佑,让顾副书记早日康复,千万别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。来到了顾副书记的病房,听见里面有电视的声音,进去后,顾副书记正在沙发上坐着看新闻。见他来了,就在沙发上拍拍说:“一光,是开会来了吧?来,坐!”

他看顾副书记气色不太好,关切地问:“书记下午没到会,一问才知道住院了。”说着,便坐在了顾副书记的旁边。

顾长平说:“无大碍,就是血压有点儿偏高,平时饮食上多注意就没事了。”

小赵为他泡了一杯茶,打了声招呼就到外面去了。他看到顾副书记情绪不是太好,想说几句关心的话,又不知说什么好。正好本地新闻播完了,顾副书记说:“现在的媒体真快捷呀,你们下午开会,晚上的新闻就做了报道,真快。”

“是的,现在有了网络媒体,逼着他们不快不行。书记人在病房,心里还装着全省的大事。”

顾长平微微叹了一声说:“没办法呀,我从20岁参加工作,风风雨雨30多年,把自己的全部心血都洒在了这片土地上,有着剪不断的感情。干脆我们到外边走走吧,空气好些。”

韦一光一听这话,就明白顾长平的病不仅在身上,还在心上。他一定是有话要对自己说,就应了一声,陪顾副书记走出了病房。

医院的环境不错,一出病房,就是一个大花园,花园里是碎石铺就的小路,小路的两边是树木和花草。深秋的花园,树木有些凋零,花草也不再飘香,唯独一轮明月高挂天空,分不清它的年代。

走到了幽静处,顾长平才说:“一光呀,你可能还不知道,前两天上级组织部门找我谈话了,要把我交换到H省去,A省的一位副书记调到我们这里来。说实在的,我真的舍不得离开这里,但是看来不去不行。”

韦一光一听,头就立马大了,他怎么都没有想到,在这个节骨眼上顾副书记要调走。他这一走,自己怎么办呢?他从顾副书记的神态中看得出来,顾长平肯定是平调,没有升迁,若是升迁了,也不会这么郁闷。他明知如此,嘴上却说:“原来是这样,组织上调书记到H省去,是不是去当一把手?”

顾长平摇了摇头说:“什么一把手?是平调。”

“那组织上是不是想让你过渡一下,然后再安排当一把手?”

“不可能了。如果组织上有这样的安排,也不会把我交换到外省去。估计再过两年,也该进人大和政协了。”

韦一光从顾长平的言谈中感到了一种人生的悲凉。如果顾长平不调动,在明年的换届中极有可能会当上省长,只要顾长平一路青云,自己也会借着光照亮前行的路。可是,现实总是这么无情,顾长平这一走,不仅会影响到他的仕途,而且将会影响到很多跟随过他的人。顾长平就像是一位坐在金字塔上的长老,下面云集了好多亲信,亲信的下面又云集了好多亲信,层层下去,到了塔底,就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群体。也许群体中的成员未必相互熟悉,顾长平也未必知道二三层下面的群体里有谁,甚至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已经因自己而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官僚体系,如影随形地伴随着他。不光是他,每一个高官都是如此,后面都有一个巨大的连自己都看不见的影子。J省的调到H省,H省的调到A省,A省的又调到J省,干部的交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动一发而制全局,无形中截断了这个群体的链条。这对干部建设宏观上来讲是好事,对利益群体中的成员来讲,却又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。现在的韦一光就是如此,他不仅为老领导的失意感到难受,更为自己的希望落空而感到惆怅。

顾长平又说:“你的事,我给组织部潘部长打过招呼了,让他多关照一下。如果这次你能顺利当上市长固然好,如果当不上,也不要急,你还年轻,有的是机会。”

韦一光的心里突然闪出了一缕亮光,马上说:“谢谢书记,临走了还不忘关心我的事,真让我感动。我韦一光能有今天,全靠书记的关心和扶植,无论将来情况怎样,我都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。”

“一光呀,你跟了我多年,我对你大恩大德谈不上,感情还是有的,总希望你们成长得快一些,这倒是实话。”

韦一光想进一步试探一下,便说:“我和潘部长不怎么熟,还不知道人家肯不肯帮这个忙。”

顾长平“哦”了一声说:“他人不错的,这次有时间了,你去找找他。”

韦一光的心里这才有了些许的踏实,身上却不觉有点儿凉,他怕顾副书记受凉了,就说道:“外面有点儿冷了,书记别受凉了。”

“那我们回去吧。”

“好的。”说着,就跟着顾长平向病房走去。

到了病房门口,顾长平驻足说:“一光,你留步吧。如果这边有什么新情况,我会及时告诉你的。”

韦一光点了点头,心里不由一阵酸楚,又说了几句道别的话,才分了手。

这一晚,韦一光失眠了。他第一次感到心里空落落的,仿佛丢失了什么贵重的东西。他知道,丢失的正是顾长平的荫护。过去拥有时,他并不觉得多么重要,现在失去了,才觉得那种荫护对一个人的成长是多么重要,它可以让你绕开弯道,直达高速公路。在这个人情大于一切的社会里,有时候外在的因素可以直接决定内在的命运。他又一次细细地过滤起顾长平说过的那些话,从他的话中感到了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哀,也感到了他的力不从心。看来,顾长平与省委书记汪雪峰的关系并不见得好,说不准他的调动与汪雪峰有关。如果真是这样,那他升职的可能性就非常渺茫,如果不是,顾长平为何不直接向汪雪峰建议一下,却找了组织部长?

一般来讲,地市一二把手的人选基本上都是由省委书记、省长、省委副书记亲点,很难有组织部长说话的份儿。很显然,顾长平让他找组织部潘部长,并不是为了这一次的升职,可能还意味着让他找到一种新的荫护,等到以后潘部长成了潘副书记,他好顺理成章。他又一次想起了顾长平说的话:“如果这次你能顺利当上市长固然好,如果当不上,也不要急,你还年轻,有的是机会。”他从这句模棱两可的话中感到了一丝希望,但更多的却是失望。

无论怎样,他还是要去拜访一下组织部长。组织部长叫潘长虹,他和潘部长只是在会议室和餐厅打过几个照面,没有什么交往。第一次拜访他,肯定不能两手空空地去,要带什么礼物,带多贵重的,这却是一个令人头痛的难题。因为他对潘部长的个性、爱好还根本不了解,更不知道他的胃口是大还是小。礼重了,怕他不收,礼轻了,又怕他不高兴。还有,是给他直接送钱还是送物?送钱送多少?送物又送什么?送礼说起来很简单,其实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哩。送好了,送巧了,可以事半功倍,送不好,送不巧,就会事倍功半。这其中,最关键的就是要抓准对方的特点,要知道他最喜欢什么。有的喜欢钱,有的喜欢色,有人喜欢古董,有人喜欢书画。他一点儿都不知潘长虹的喜好,想了很久,还是迟迟决定不下来送什么好。

次日早上分组讨论时,他还在琢磨这件事,突然觉得应该给潘部长发条信息,就说下午结束会议后想拜访一下他,如果方便的话能否把他家的地址告诉自己?这无疑是一个信号,潘部长一旦回复,便可看出他的态度来。如果告诉了他家的地址,说明他愿意接受自己的送礼。如果他让自己到办公室去,说明他不想接受礼物。如果他推说忙,回绝了,说明他没有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。信息发出去之后,不到十分钟,潘长虹的信息来了:“韦书记好,你别太客气,我明早有事去秦城,晚上有个应酬,如果你下午会议结束的早,可来我办公室一叙,如果太迟了就算了,等你下次来省城,我请你吃饭。潘长虹。”

韦一光心中一喜,他能回信这么多,而且又很热情,说明他看在顾长平的面子上没有把自己当外人。他决定下午到潘部长的办公室去拜访一下,有这样的机会,先搭个桥再说。

一想到要去拜访,必然想到了礼物。第一次拜访,送钱太俗,只能送一件礼物了。他左思右想,觉得礼物不能太便宜,也不能太昂贵,太便宜了,让对方觉得没有诚意,太昂贵了,被拒绝了怎么办?体积上也不能太大,让外人看到了不好。中午吃过饭,他叫司机一起去上街,进了人民路最繁华的商业购物中心一看,商品琳琅满目,应有尽有。他挑选了一块男士劳力士手表,价格也不菲,刷卡时,当他输入了密码,随着“吱”的一声鸣响,心里便轻微地咯噔了一下,知道又一笔钱从他的账户里飞走了。这些钱,也不是他的,只是取之于小官,用之于高官,他只起了一个中转的作用。他知道,官员中像他这样的人不在少数,该收时收一点儿,该送时再送一点儿,不收不送,只能原地不动。他不想原地不动,还想攀升,所以就必须随大流,必须遵循其中的游戏规则。

韦一光来到省委大院,刚进了大楼,却看到省政策研究室的副主任高冰走了出来。上次高冰去金州调研,他与何东阳接待了一次,晚餐后高冰说你们市上的领导都很忙,这几天就让基层来安排就行了,别耽误你们的时间了。高冰大概在金州待了一个星期左右,就去了东州,期间他再没有见过高冰。政策研究室虽然在省委大院,在大家的眼里却是清水衙门,也没有多少权,政策研究室副主任到基层来,下面的人虽然嘴上很客气,实际上只是应付应付而已。韦一光没想在此碰到了,便主动打招呼说:“高主任好!”

高冰愣了一下,认出了是他,便说:“是你呀,韦书记,来省城开会?”

韦一光不想与他多说什么,便说:“会议完了,我来看看组织部潘部长,不知道他在不在?”

“他应该在吧,我正好外出办个事,你去看。”

“那好,高主任先忙,我上去看看。”握手道路别后,韦一光想,环境不一样,人也不一样,他们下到基层,我们再不热情也要接待的,我们来到省委,他们连一句请吃饭的话都不说。

从电梯上到十二楼,就是组织部,他循着门牌,找到了组织部长的门牌后,整理了一下衣着,轻轻敲了一下门。他听到有人说了一声进来,推开门,见潘长虹正在案头上忙碌着。他主动打招呼说:“潘部长好!

潘长虹抬头注视了他一下,热情地说:“是一光?会议完了?”

“上午完的,下午我来拜访拜访部长。”

让座后,潘长虹给他泡了一杯茶,坐下来才说:“在基层工作辛苦了。”

“辛苦是辛苦一点儿,不过也挺能锻炼人的,希望部长以后多多指导。”

“本来打算去一趟金州,一直没有空,等以后有安排了去一趟。你这次来,见过顾副书记了没有?”

韦一光一听他说到顾副书记,知道要接触实质性的话题了,便说:“听说他病了,昨天晚上到医院里去探望了一下,他就是血压偏高了点儿,也无大碍。”

“这就好,这就好。”

“看来,这次调动对他触动挺大的。”

“是吗?”

韦一光一听他这一打官腔,马上为刚才的话后悔了。他以为顾长平与潘长虹关系比较特别,本想引起共鸣,然后再说自己的事,没想潘长虹的一句“是吗”一下子拉开了他们的距离,便自圆其说道:“他毕竟把自己的心血和青春年华都奉献给了这片土地,现在要离开,换了谁也会恋恋不舍。”

“也是,也是。”

韦一光本希望能从潘长虹的口中听到一些有关自己的事,或者是金州班子的事,但他觉得潘长虹就像与自己打太极一样,玩着八卦,他真怕再进来人打断了他们的谈话,只好拿出了那个包装盒往茶几上一放,说:“这次从金州来,我给部长带了一件小小的纪念品,希望部长不要拒绝。”

“你看你,我们都是老熟人,客气什么?”

韦一光看潘长虹没有拒绝,也很热情,心里一喜,就站起来说:“那我不耽误部长时间了,您忙吧!”

潘长虹也不挽留,站起身,握了一下他的手说:“那好,我们再联系。”

韦一光走出办公大楼,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,说不上是轻松还是失落,心里只觉得办完了一件该做的事,也算是对自己有了一个交代,至于能不能成功,他没有提,潘长虹也没有说,两个人其实都心知肚明。问题的关键是潘长虹身处的地位决定了他只能暗中帮忙,却无法一锤定音,他只能听天由命了。

2.把你放到火上去烤

韦一光回到金州,心情一直好不起来。当一个人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某个人身上时,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。顾长平的调动让他始料不及,而潘长虹的态度又模棱两可,他只是隐隐感觉到情况越来越不妙,但要想就此放弃,他又有些不甘心。自己处心积虑地把丁志强挤走,不就是为了坐上他的那个位子吗?要是让别人坐了,不亚于拿刀割他的肉。

这天上班后,他听说何东阳上省城去开会,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担心,他真怕何东阳抢了先,争去了市长的宝座。自从何东阳主持政府工作以来,他觉得何东阳的人气一天天地在增长,再加上他现在掌控着市上的财政大权,在打通人脉关系上要比自己有利得多,这不能不引起他的警觉。他觉得有必要采取一些措施,不能栽了树,让何东阳去摘果。要是那样,他就太失败了。宁可自己得不到,也不能让何东阳得到,这样,至少还能达到心理上的某种平衡。

他默默地想了一会儿,竟然想出了一个可以把何东阳放到火上去烤的计划来,便给杨言打了一个电话,让他过来一趟。

杨言一进来就高兴地说:“书记开完会了?”

他示意杨言坐下,然后说:“会早就完了,我昨天回来的。”

“书记叫我来有什么指示?”

“没有什么指示,只是想问问,我外出开会这几天,市上有没有什么新情况?”

“要说新情况嘛,是有一点儿。听说有人写了一封匿名信,检举姚洁,给市上的领导都寄了,不知书记收到了没?”

韦一光“哦”了一声:“还有这事?”他的案头上堆放着许多文件和信件,他只浏览了一下金州日报,别的还没来得及看,说着就翻了起来。

“听说还有一盘录音带,讲的是姚洁受贿的情况。”

韦一光终于找到了那封匿名信,打开一看,才知这封匿名信与别的匿名信有所不同,它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泛泛而谈,说得很具体,还特意注明给市纪委寄了录音带,以此证明反映的情况是真的。这寄信的人真会把握时间,丁志强刚刚调走,姚洁的事就被翻腾出来了,不知道这是巧合,还是必然的结果?合了信,他才说:“如果信上反映的是真的,姚洁恐怕难保了。”

杨言说:“姚洁的位子太抢手了,势必会引起别人的关注。”

韦一光“哦”了一声,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,说:“抢手的位子也是高危的位子,人人都明白这一点,却还是想着高危的位子,不甘平庸。”

“因为这里面还存在着个人价值体现的问题,同是一个人,在主要的位子,他的聪明才智才能发挥出来,在次要的位子只能为人作嫁衣裳。所以,谁都想在更大的平台上发挥自己的才华。这也不能怪谁,谁都有这个想法,包括我自己。我也希望书记能够平步青云,我好跟着牵马坠镫。”

韦一光点了点头,杨言说得有道理,人们对权力的向往,不完全是为了私欲,还有展示自我才能的成分在里面,每个人在潜意识里都爱与自己的顶头上司作比较,当你觉得自己的能力比他强时,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,我为什么要甘心受他的领导,不就是他手里有权嘛!如果我在他的位子上,会干得比他好。也正是基于这样的思维定势,他才觉得要给他一个市长的位子,他肯定要比丁志强干得好,比他更善于处理人际关系。但没想到的是,情况的变化让他失去了以往的自信,便说:“什么平步青云?这次去省上我才知道,顾副书记要被调到H省去,这样一来,情况对我就有些不妙了。”

杨言吃惊地说:“真没想到,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要调走了。”

“人算不如天算,这也由不了他,没办法。”

“凭您的能力与资历,就算顾书记调走了,也不会存在什么问题吧?”

“能力只是一个方面,决定不了一切,如果上面没有人说话,情况就很难说了。”他想把问题交给杨言,看看他能不能想个办法给何东阳使一些绊子,便说,“我听说何东阳也在努力,说不准我们忙来忙去,给人家何东阳办了一件好事。”

杨言也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,嘴上却说:“不可能,按照常规,也得你上去了他才跟着上。”

韦一光摇了摇头说:“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,越位的事是常有的,如果他的功课做足了,就有这种可能。最近《金州日报》有一封读者来信,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,说是金色花园的别墅区有许多人私自拆修,影响了小区美观。”

杨言有点儿不解其意,就说:“看到了。”

“这个问题要是再延伸一下去认识,影响的何止是小区美观?富人区也好,别墅区也罢,总归要在市政府的统一规划下修建,不能有了钱就可以随便乱修乱建,不能因为他们是富人就可以搞特殊,置城市的统一规划于不顾,影响文化广场的周边景观,影响精神文明示范城市的创建。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?”

杨言听完,如醍醐灌顶,突然明白了韦一光的意思,他就是想给政府施压力,给何东阳出一道难题,看他怎么应对。如果他不处理,无法给社会舆论一个交代,如果处理,势必要得罪一些人,搞不好会声名狼藉。杨言连连点头说:“书记看问题就是深刻透彻,高于我们普通人。我尽快组织媒体集中曝光,呼吁有关部门着力解决,不能为创建精神文明示范城市留下死角。”

韦一光点了点头说:“想问题办事情,一定要站到一个高度去认识,到时最好让人大代表、政协委员发表一些意见与看法,这样才能更有力地促进问题的解决。”

杨言一听,越发对韦一光佩服得五体投地,这真是一把撒手锏,那些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,巴不得有一个话题来让他们发表意见,媒体能为他们提供一个说话的机会,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。同样的话,经他们一说,要比一般群众更具有说服力和代表性,很快就可以把何东阳置于两难境地,以此来缓解韦一光的压力。他连连说:“好的,好的,我这就去通知,让媒体负责人明天来开会。”

韦一光站起身,说:“要注意方式方法,既要发挥舆论的监督作用,也要把握好导向。”

“书记放心,我会掌握好分寸的。”

韦一光一直看着杨言离去,心里才感到稍微舒展了些。

他点了支烟,还没吸上两口,电话响了,一看来电显示是孙正权的,马上接起来说:“孙书记好!我是一光。”

“一光,你要有空的话到我办公室来一趟。”

“好的。”韦一光放下电话,心想孙正权找我有什么事?这次开会回来,他已经向孙正权作过简单的汇报。孙正权听了也没多问什么,只说让他抽时间召开一次宣传部门会议,做个传达。丁志强与孙正权搭了三年的班子,他深深地感觉到孙正权是一个外圆内刚的人,表面上看很随和,骨子里却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,而且城府很深,丁志强正因为忽略了这一点,才败给了孙正权。他也正是从他们俩的交锋中汲取了不少经验,也从内心产生了对孙正权的佩服。

过去,他一直与孙正权保持着步调一致,丁志强调走后,他更加紧密地团结在了孙正权的周围。他非常清楚,凭他现在的资历与地位,只能顺从,决不能对峙。虽说市长的位子不是由孙正权说了算,但也能起一定作用。他支持谁,谁未必就能坐上那个位,他要反对谁,谁肯定是坐不上。班子的搭配,决定权在上面,但一把手的意见也是相当重要的。

丁志强的调令正式下发后,他借谈工作之机有意向孙正权表达了希望他多多关心的意思,孙正权说:“一光呀,你放心好了,只要我能说上话,肯定会向组织积极推荐你。当然啦,你也知道,我们这级组织只有推荐权,决定权还是在省委,只要省委同意了,我这边没问题。”他相信孙正权说的是真的,从内部提拔干部,好控制,也可激活下面的人。如果从外面空降了,一是未必能与他配合默契,二是也封死了他的部下上升的通道。作为地方党委的一把手,自然懂得这一点,没有人不愿意提拔自己的人。有了这样的前提,问题的另一面也很清楚,孙正权不反对他当市长,同样的道理,他也不会反对何东阳当市长。但是,韦一光不知道孙正权更倾向谁。

这样想着,便觉得有必要把刚才与杨言说到的那个问题摆到孙正权的面前,然后让孙正权交与何东阳,如果何东阳迟迟没有处理,或者处理了旧矛盾又引发了新矛盾,那孙正权对何东阳的信任度就会大大降低,继而会把他的信任全部转向自己这边。

他不觉笑了一下,敲开了孙正权的门,见孙正权向他招了招手,就坐到了孙正权对面的椅子上。

孙正权将匿名信向他面前一推,说:“一光,你看看,不知道你收没收到这封匿名信?”

韦一光看了一眼说:“我也收到了,看来,发信的人很用心。”

“我想听听你的意见,不知你对此有什么看法?”

一听这话,韦一光便明白了七八分,如果孙正权要想压掉此事,肯定会置之不理,决不会向征求意见。他能主动与自己沟通,说明有了动真格的想法。他当然要顺着孙正权的意思说话,不能因为这个女人让孙正权对自己有想法,况且,他与姚洁也没有什么关系。想到这里,便说:“这匿名信上不是讲到给纪委寄了一盘录音带吗?纪委应该先查一下,如果真有问题,我看就得处理。”

孙正权显然对他的回答很满意,点了点头说:“你说得也是,廉政建设是我们党的一项长期任务,不能松懈呀,一松懈问题就出来了。纪委马书记也给我作了汇报,说他们已经分别找了匿名信中所涉及的当事人,还有录音带里面牵扯到的人,有些已经落实了,有些还在进一步查证中。我先与你通个气,如果我们之间没有分歧,就按计划办。”

韦一光马上附和说:“没有分歧,一切服从书记。”

“东阳去省里参加经济工作会议,下一步的事,等他回来了,我们一起开会再做商议。”

韦一光感到孙正权的这一招太厉害了,深藏不露,后发制人,先拿姚洁开刀,然后再顺藤摸瓜,搞得不好,丁志强真的会被姚洁所殃及。而姚洁,这个官场中的美人,也确实令人惋惜。此一时彼一时,她因为上对了床,站对了队,青云直上,现在又因拿错了钱,认错了人被连累。真是风云变幻,浮沉难料。由此及彼,他想到何东阳,他什么时候取得孙正权的如此信任,还要等他回来再开会,心里不觉有点儿忿忿然。看来,何东阳决非平处卧的虎,如不把他的人气压一下,恐怕很快就会有超越自己的可能。

3.拜见省长夫人

韦一光心里正纠结的时候,恰是何东阳正开心的时候。何东阳的开心是因为他接到了一个令人开心的电话,这电话是省长秘书小陶打来的,小陶告诉他,祝省长下午三点有空,请他到省长办公室来一趟。挂了电话,他感到无比高兴,无论怎样,祝省长能给他一个见面的机会,这就很给面子了。

何东阳上省城开了两天会,会议是由祝省长主持召开的,参加会议的除了他是常务副市长,外地到会的几乎都是市政府一把手。要不是丁志强被调离,他还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会。会议规模不大,级别却很高,省长每天听取各地的汇报,听完了又做指示。昨天会议结束后,安排了宴会,祝省长跟大家一一敬了酒。祝省长敬到他时,还亲切地说:“东阳,来!”就这短短的一句话,让何东阳感到无比亲切和荣幸,他一扬头,一滴不落地喝了杯中酒。

上次祝省长陪首长来金州视察,因为人太多,只向他打了一个招呼,没来得及说别的。这次开会也如此,他真希望能有个机会和祝省长单独说几句话。然而,祝省长所到之处,前呼后拥,哪里有机会让他单独说话?他想起了一个故事,有一位大人物看中了一位当红歌星,无法接触,一次演出完毕,大人物在接见歌星时趁握手的机会,把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纸条塞到了歌星的手里。那张纸条上面写着“有什么事找哥”,并且留下了电话。后来,这位当红歌星就成了大人物的小三。这个故事让他很受启发,他当然不能学大人物的做法,却可以学大人物的智慧,他不能直接给省长纸条,却可以让省长秘书传纸条,于是便也写了一个纸条:“尊敬的祝省长,您好!我想拜访一下您,不知什么时候有空。何东阳敬。”也留下了电话。

昨天晚上,他把纸条交给省长秘书小陶后,心里就开始忐忑不安起来,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,一是担心秘书小陶会不会把纸条交给省长,二是担心祝省长收到后又会怎么想。他觉得这不仅仅是一张纸条,因为这张纸条本身所传达的信息很有暗示性,完全可以探测出祝省长对他的态度来。倘若祝省长拒绝了他,可能就没戏了,如果祝省长答应见他,说明还有戏。当然,这又牵扯到了另一个问题,就是祝省长答应见他,他要先送礼物投石问路,还是一步到位直接送现金?这是一个让他十分纠结的事,在来省城之前,他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,他兑换了两万元美元,加上吴国顺的五万美元,一共是七万美元。他知道,如果这七万美元能送到祝省长的手里,或者说祝省长能接受的话,那他的事就会万无一失。如果祝省长是一个廉洁正直的干部,义正词严也拒绝了,就彻底完蛋了,不但起不到好的作用,反而还会引来负面的效应,搞不好还会把自己当成反而教材,这辈子就会彻底毁了。

送礼,绝对是一门学问,要冒很大的风险,送好了,会平步青云,送不好,就会栽到里面去,关键就在于要清楚地了解对方,才能做到有的放矢。现在的问题是,他对祝开运还不太了解,根本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。他也想通过官场中的其他人来打听一下,但这种事不像别的,真正与祝省长有交往的人不会给你说什么,而能说些什么的人恐怕又没有真正与他打过交道。他想起了一个人,就是他的老同学高冰,他在省委政策研究室干了多年,从处长到副主任,应该对省上领导的底细摸得比较清楚。这个想法在他的脑海忽闪了一下,很快就熄灭了,他觉得还是算了吧,党校毕业都好多年了,他和高冰来往也不多,不要因小失大,传出闲话就不好了。他想来想去,为了稳妥起见,先送个小礼物投石问路,然后再见机而行。他要送的礼物早就准备好了,是一套价值三万元的奥运会金币,非常具有纪念意义,用它拿来送礼,进退自如,进时理由充足,退时也不尴尬。

何东阳接过陶秘书的电话后,一看时间正是上午十点半。他打算中午随便吃一点儿,再睡个午觉,下午三点见省长。然而,任何事情在没有落实之前总存在着许多不确定性,下午两点半,正当何东阳坐车去省政府时,陶秘书突然打来电话说情况有变,东寨沟发生了煤矿坍塌事故,祝省长要去煤矿视察,恐怕这几天祝省长没有时间接待你了。他听完电话,怔住了,刚才还憧憬着与省长见面的情景,没想到一个电话就变成了一场空喜欢。他一阵儿失落,心想这矿难真不是时候,早不发生晚不发生,偏偏在他见省长的时候发生。何东阳让司机把车停到了靠河边的路上,他要认真想一下,见不到省长怎么办?是打道回府,还是另想办法?

冷静了一会儿,那个被他多次否定的想法又从他的脑海里冒了出来,“车”路不通走“马”路,何尝不是另一种选择?这个被他多次否定的想法,就是直接找祝省长夫人罗娟。他之所以多次否定了这个想法,主要考虑到他与罗娟只有一面之交,怕罗娟不买他的账。另一个原因是,如果不从祝省长那里得到一些有关信息,直接去找他夫人,就有些太冒险了。现在,情况不一样了,首先是祝省长答应要单独见他,虽然情况有变,但至少有了这样的前提,再去见他的夫人罗娟也不显得突兀。他与祝夫人的相识,还是缘于那次出国考察。那次活动是澳大利亚的一个州组织的,他们特意邀请省长携夫人一起去,祝省长只好带了夫人同去,来回数十天,大家都与祝夫人熟悉了。他知道省长的儿子在美国读研,也知道他们两口子就一个孩子。正是有了这样的信息,他才把人民币换成了美金,想为自己,也为对方找一个更为合理的说辞。想到这里,对司机说,去省总工会。

他知道祝夫人在省总工会上班,却不知在哪个部门。来到省总工会,一问才知道,祝夫人是工会对外联络部部长。他敲了一下部长办公室的门,听到有人说了一声进来,推开门,果见里面坐着祝夫人。他怕罗娟忘记了自己,赶紧自我介绍说:“罗部长好,我是金州的何东阳,还记得吗?”

罗娟优雅地起身,笑着说:“原来是东阳呀,怎么不记得?现在还好吗?”说着为他让了座。

何东阳落了座才说:“我挺好的,大姐看上去气色很好,比上次见面时好像年轻了。”

罗娟高兴地说:“哪里哟,都成老太婆了,哪里还年轻?”

“看大姐说的,你现在正是富有成熟女性魅力的时候,与老太婆的距离还远着哩。”

罗娟被何东阳说高兴了,就呵呵笑着说:“东阳还是会说话,说得大姐好像真的变年轻了似的。”

何东阳心想,越是位显权贵者的夫人,越是怕听到别人说她老,她明明知道别人在恭维她,也乐于接受。这是人的共性,谁都愿意听好听的。于是,他又不失时机地恭维道:“大姐本来就天生丽质,再加上穿着打扮得体,就显得比同龄人年轻多了。”

罗娟听完,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,笑完才说:“好你个东阳,尽给你大姐灌迷魂药,我哪里那么好?说吧,你今天来找我,肯定是有事,大姐能办的就给你办,大姐不能办的你也别为难我。”

何东阳完全可以看出,罗娟虽然嘴上这么说,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,便趁机说:“看大姐说的,没有事就不能找大姐了?本来约好下午去见祝省长,没想走到半路上,小陶打来电话说东寨沟发生了煤矿坍塌事故,祝省长要去煤矿视察。见不到祝省长,我就转个弯来看望一下大姐。”

“他一天忙得脚不沾地,每天回到家都很晚了。”

“干大事的都是这样,下班就回家的男人,那肯定没有多少作为。”说完这句话,何东阳觉得是时候了,心一横,就将随身带的一个装衣服的纸袋住桌上一放,“大姐,知道军军在美国读研,费用很高,我准备了一点儿美金,聊表心意。”

罗娟一脸灿烂,嘴上却说:“东阳,不行,我怎么好意思收你的资助?你还是带回去吧。”说着把纸袋朝他这边推了一下。

何东阳从罗娟的表情和动作看得出来,她不是真拒绝,这让他一下子有了勇气与信心,站起身,随手将纸袋放在了旁边的文件柜子里,然后说:“大姐,您别客气,侄儿能有这么大的出息,也是我这个当叔叔的骄傲,表示一下心意也是应该的,你就放心收下吧。”说完,他感觉应该告辞了,便说:“大姐,您忙吧,不打扰您了。”

罗娟便也站了起来,说:“再坐一会儿嘛,急什么?”

“我还要赶回金州去,大姐,留步吧!”说完,便告辞而出。

下了楼,何东阳仿佛卸下了心头的重担,感到一阵轻松。人就是这样,当你准备好了礼物,没有送出去之前,那礼物就是烫手的山芋,一直压在你的心头,让你透不过气来,直等送出去后才会觉得浑身轻松自在了。此刻的何东阳正是这样,几天来一直担心的问题就如此简单地解决了,他的心情也随之轻松了起来。看来,有时候送礼比收礼更让人感到痛快,送礼时你满怀的是对未来的期待,收礼时却想着的要承担的责任。

不一会儿,小车开来了,停到了他的身旁,上车后,何东阳对司机说:“去南大。”

何东阳刚才对罗娟所说的回金州只是一个托辞,他的儿子多多在南大上学,他还要顺便去看一下多多。多多是前年考上南大的,按他的成绩,报考北京市的二类大学完全有可能,主要是胡亚娟不想让儿子到外省去,怕太远了家里不好照顾,后来成绩下来后,儿子为此埋怨过妈妈多次。他们这一代人,基本上都生一个,祝省长如此,他也如此,所不同的是老子英雄儿好汉,当父亲的官位越显赫,儿子跟着沾的光就越多,他对祝省长如此,他的下属对他亦如此。他今天的如此,就是为了明天不如此,更是为了将来儿子留学时会有人像他今天这样。他觉得这是一种必然结果,只要手中有了权,巴结的人定会络绎不绝,到时候愁的是怎么拒绝。他可以想象出来,晚上祝省长一回家,罗娟必然要把他送礼的事全盘说给祝开运,如是,祝开运会做出何种反应?是反对,还是默认?如果是反对,罗娟可能会站在自己这边,会给祝开运做工作的。他不禁为今天下午的举动而感到满意,他觉得这样的效果要比直接找祝省长好得多,这样做,无疑又拉了一个同盟者,让她替自己做工作胜于自己直接面对祝开运。如果祝开运默认了,说明一切都在不言中,他的事祝开运自然会考虑解决的。

省城的秋季真好,落叶虽然飘零,他的心情却有丰收般的喜悦。他就是怀着这样一种好心情见了儿子,一起吃过了晚饭,然后又带着这样的好心情回到了宾馆。使他没有想到的是,在电梯口见到了一个做梦都不会想到的人,让他本来就好的心情更加兴奋了起来。

说来真是巧得很,他正在宾馆等电梯的时候,一个女孩儿也在等电梯。他没有注意看她,她却注意上了他。电梯一打开,他进了电梯后,那个女孩子也进了电梯,他突然听到女孩子向他叫了一声“何市长”。他扭头一看,才认出这个女孩子是舒扬。舒扬穿着一件玫瑰红的长袖衫,长发飘飘,一脸阳光地朝他微笑着。他心里一喜,高兴地说:“是你?舒扬,你怎么在这里?”

舒扬灿烂地笑着说:“我是来参加省里举办的宾馆服务员技工大赛,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何市长,真是太高兴了。”

何东阳一看舒扬高兴的样子,也越发高兴了,就说:“你什么时候来的?比赛怎么样了?”

“我前天来的,还有两项比赛任务,明天结束,后天返回。市长开会来了?”

“会议已经结束,我打算明天回去。你在哪里住?”

舒扬朝上指了指:“十二楼,和我们金州来的一位服务员同住一个房间,请市长去坐坐?”

何东阳一看,已经到十楼了,就马上说:“不去了,还有别人,不太方便。我在十八楼,1808号房间。要不,到我房间里去坐一会儿?”

“好呀好呀,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市长休息?”

“不会的,现在离休息还早着呢。”说着便想,我要带着这么漂亮的女孩儿上房间里去,让熟人看见了多不好,还以为我找了小姐。这个想法刚一冒头,他心里后怕起来,马上又改口说:“你刚才下楼干什么去了?要是有事没有忙完,你先忙去,等忙完了再来找我也行。”

“没事,我下去买了一点儿女孩子用的东西。”说着,她从身后拿出一个纸包,晃了一下,又藏在了身后。那样子委实可爱,再看她,像是刚洗过澡,头发还没干透,飘散着洗发水的清香。

何东阳只好说:“好吧。”心里却想,要是碰到了熟人,就说是我外甥女,反正别让人想歪了。

电梯到了十八楼,他先走出去,一看走廊里空空的,很安静,来到8号房,打开门,等舒扬进了房,心才放到了实处。

舒扬“哇噻”了一声说:“市长就是不一样,住得这么高级。”

何东阳被舒扬的幼稚可爱逗乐了,笑着说:“再高级也不是我家,我只不过是一个过客。坐吧,随便坐吧。”

“市长您先坐,我给您泡杯茶。”说着就去烧水洗杯子。

何东阳瞄了一眼舒扬刚刚放在橱柜上的纸包儿,是一包舒乐牌的卫生巾,难怪她晃了一下就藏起来了,原来是怕他看到。

待坐定,舒扬已洗完了杯子,坐在他旁边笑着说:“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市长您,我好激动呀!”

何东阳觉得她说的是真话,他乡遇故知,会倍感亲切。虽说他俩还不算故知,但却有着不同寻常的微妙关系。看她高兴的样子,何东阳也大受感染,就开着玩笑说:“你激动,我比你更激动。”

舒扬咯咯地笑着:“没想到何市长也会开玩笑。”

何东阳看着舒扬秀色可餐的样子,心想,你没想到的多着哩,市长也是人,不但会开玩笑,还会干别的,就说:“我不是开玩笑,看到你,我真的也很开心。”

“你要开心,我真的更开心了。”

不一会儿,电热壶“啪”的一声跳闸了,她马上起身去冲茶。

何东阳的目光一直盯着舒扬,她穿着一条蓝中泛白的牛仔裤,两腿绷得紧紧的,更显得腿长臀鼓。待她侧过身时,呈S状,前凸后翘,线条毕露,更显得阳光可爱,活力四射。从她的身上不时飘来缕缕清香,那是除了化妆品之外的女性特有的体香,他的身体,就在这种视觉冲击和特殊的异性气息的浸染中迅速膨胀了起来。当她抬起右手往杯中倒水时,上衣轻轻一扯,便在腰与臀间露出了若隐若现的一抹白,他的血液呼地一下涌上了头脸,感到火辣辣地一片烧。此时此刻,他感到舒扬太美了,美得秀色可餐,真恨不得咬她一口。

舒扬沏好茶,端来放到了他身旁的茶几上:“市长,您喝点儿茶。”

他却一把握住了舒扬的小手儿,感觉软软的,热乎乎的,像一只窝中的小鸟儿,便说:“你的身上,真香。”

舒扬幽幽地说:“我刚洗过澡,那是浴液的香。”她没有抽手,让何东阳继续握着。

“不,你没有洗澡的时候,也香,那种味儿我上次就闻过。”说着,他把她的身子朝怀里拉了一下,然后就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,她的腰细而柔,何东阳将头紧紧地贴在她的小腹上,轻声地说:“我再闻闻,香不香?”

他看不到她的表情,只听到她呼吸有些急促,身子也止不住地哆嗦。他又说:“今天,是老天爷安排我们见面的,让我闻到了你的体香。”说着,他的手从腰间滑了下来,滑到了她的臀上。她的臀饱满极了,摸上去,紧紧的,很有弹性。他一遍一遍地抚摸着,享受着她的身体带给他的身心愉悦。他明显地感到她的身子在轻微地抽搐,就微微松了一下手,抬了头说:“你是不是不高兴?怎么不说话?”

“没……没有,我是有点儿紧张。”

何东阳一听这话,知道她没有对自己产生反感,就说:“不要怕,不要紧张。”说着,就大胆地将她揽到了怀中,她却羞怯地将头别在了他的肩膀上,发梢飘落到了他的脸上,他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。他没有理会她的头发,手却从她的玫瑰红外衣里轻轻地蹿了进去,触及到了她光滑的小腰儿,然后一直朝上摸去,摸到了乳罩,又从乳罩下面伸了进去。当他的手触摸到了她那饱满坚硬的乳时,才知道里面的风光如此美妙。

她轻轻地发出一声呻吟,不大,却轻盈,像云像雾又像风,从他的耳畔掠过。他又狠狠地搓揉了几下,感觉那乳仿佛增大了许多。她又发出了一声细细长长地呻吟声,仿佛是极力地忍住,又忍不住才发出的。他喜欢她那声音,温柔而不夸张,像潺潺流水,能渗进男人的骨子里。他抽出了手,换了姿势,想亲亲她。当他扭过她的脸,看到的是一脸的桃红,羞赧中极尽无限的娇美。他不由得轻轻说:“我喜欢你,真的,我很喜欢你!”她说:“你是个好人。”他就一口咬了下去,咬住了她的唇。她的嘴唇轻柔得像一朵花瓣,湿润中有股甜美的芬芳,就在这不住的相互吮吸中,他觉得整个身体越绷越紧了,紧得几乎要爆炸。他的手紧紧地揽着她的头,她也紧紧地揽着他的脖子,两个人就像麻花一样缠绕在了一起。他知道,接下来,只要他愿意,她不会拒绝他的。他腾出了右手,摸到了她的小肚子上,然后又找到了裤子上的扣子。那扣子扣得很紧,他想解开,却怎么也解不开。她的身子已经软成了一团面,任他摆布。他知道,只要解开她的裤扣,朝下一拉,所有的风光就会尽显到他的眼前,他就可以像一个跋涉在沙漠中的旅人突然遇到了一泓清泉,任他喝个够。就在这时,他突然想到这里安全不安全,会不会有人安装了摄像头?这样一想,不觉吓了一跳,马上停住了手。他突然清醒了过来,现在正是他仕途的关键时刻,不能因小失大,不能只顾眼前的快活,而置自己的前途于不顾。

他突然停止了亲吻,轻轻地将舒扬扶正身子说:“喝点儿水吧,我口有点儿干。”

舒扬微微睁开了眼,一脸娇羞地说:“是不是被我压得难受了?”说着站起了身。

【‘文】他笑着说:“没有,没有,压着很好的。”

【‘人】他喝了一口茶,感觉沉静了许多。她就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。

【‘书】“你真是个善良可爱的女孩儿,真不忍心伤害你。”

【‘屋】她吃吃地笑着说:“我愿意!”

他差点儿吐出血来,这姑奶奶,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拿捏?想想也是,她要不愿意,就不会跟你进房,进房了也不会让你随便亲摸。他知道,她所说的愿意,一半是想还他的情,一半是对他有些好感。如果没有这种利益在里面,她会愿意吗?便说:“我担心这里不太安全,以后还有机会。”

“那我回去吧?”

他点了点头说:“也好,等回到金州再联系。”

她“嗯”了一声,站起身来到门边,回了身朝他笑着说:“差点儿忘了,我的东西落下了。”她又走回来,拿上了她刚才放下的卫生巾。

他真的舍不得放她走,又不得不让她走,走过去,又将她揽在怀中,紧紧地抱了一下,松开说:“那你多玩几天,我明天就回去了。”

她主动在他脸上亲了一口,悄悄地说:“那你早点儿休息吧!拜!”

4.美女局长被“双规”

何东阳回到金州后,心情一直很好,他根本没有想到礼送得这么顺,更没有想到会遇到舒扬,官运与桃花运双喜临门,让他一想起来心里就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兴奋。当然,兴奋过后,他也有些担心,怕祝省长不收礼。一想到这个问题,他就有点儿紧张,既盼望着能接到祝省长或者是罗娟的电话,在他们的关切中向他透露出一丝丝的暗示,那他的心就可以放下来,等待着明天的朝阳从东方冉冉升起。可他又怕接到他们的电话,担心电话来了是给他退钱,要是那样,那他真是空喜欢一场了。

何东阳正瞎想着,手机响了两声,打开一看,原来是舒扬发来的:“嘻嘻,您好吗?我回来了,晚上有空吗?我请你吃饭!”他一看这信息,仿佛看到了她那清丽可爱的模样,听到了她富有磁性的笑声,甚至还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迷人香气,心里一阵儿骚动。自从上次省城回来后,他也不时地想起她,想起与她相拥在一起的甜蜜感受,想起她出门时主动的吻别。不可否认,他虽然在心里千遍万遍地想着如何拥有她的身体,但最终还是放弃了,他并不后悔那天晚上的发乎情止乎礼,人生的路还很长,如果有缘,以后有的是机会,在这个关键时刻绝不能为了领略美色而断送了前途。事后,他又认真地想,舒扬为什么会这么主动向他投怀送抱?是对他产生了异性的某种渴望,想以此报答,还是有别的目的,想让他办更大的事?经过反复思考,他排除了后者,肯定了前者。他觉得舒扬还没有这么复杂,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子。有了这样的判断后,他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与幸福。但他还是不想与她见面,在这个特殊的时期,他一定要理性,要尽量与她保持距离,否则,他怕自己控制不住真的迈出了那一步。想到这里,便给她回了一条短信:“最近有些忙,等有空了我请你!”发出后,她又回了一条:“好滴,注意身体哦,我会想着你!”他又一次感到一股热浪涌上心头,他轻轻合了手机,心里却美滋滋地感到很受用。

就在这时,吴国顺打来了电话,想请他晚上吃饭。他不喜欢在外面吃饭,吃上两顿,就怀念老婆的手工臊子面了。有时为了工作,或者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去应酬一下,一般的情况下他都拒绝了。再说了,在这个特殊时期,他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与吴国顺进进出出地在一起。他说吃饭就免了,晚上有空来家里聊。

何东阳知道吴国顺邀他吃饭的目的是想打听一下他自己的事。吴国顺的事其实与姚洁的事是紧密相连的,就像他的事与丁志强有着内在的联系一样。今天上午,孙正权组织召开了一个碰头会,参加会议的除了他,还有韦一光和纪委马书记,会议的中心议题就是听取马书记对匿名信的调查汇报。何东阳从孙正权的重视程度上感觉到了他的倾向性,就是想把这件事当一件大事来查。何东阳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,这无非是一封匿名信,常委们每年不知道要收到多少封,不可能一一去查证落实。如果孙正权不想查,一句话就可以把大事化小、小事化了,他之所以这么重视,肯定不仅仅是为了查处姚洁,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,最终想查到姚洁的后台丁志强。他从孙正权的身上感到了一种强大的气场,那是一种深藏不露的霸气,就像一个武林高手,表面上不起眼,一旦发力,功力十足,一般的对手很难抵挡;相对而言,丁志强只是外强中干,表面上霸道,出拳很猛,但内力不足,一旦碰到高手,必败无疑。何东阳亲历了这场官场暗战之后,越发觉得孙正权不是一般人,在这个事关个人前途的关键时刻,更要紧密地团结在他的周围。况且,从个人角度来讲,何东阳也希望借助孙正权的力量把姚洁搞下去,顺理成章地让吴国顺当上一把手,于他而言,何乐而不为?

所谓的碰头会名义上是非正式会议,实际上是针对某一件重要事件与相关领导交换一下意见,统一一下思想而已。因为匿名信涉及的是干部的违纪问题,纪委马书记的介绍汇报就成了碰头会的主题。马书记在纪检行业里干了十多年,经验很丰富,他一收到匿名信、录音带后就立即组织人力进行了摸底调查,并对信中所涉及的邵大鹏、马民、委东行等行贿者进行了一一盘查。他们发挥了连续作战的工作作风,以录音带为依据,经过几天努力,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,邵大鹏终于承认了,他为得到文化局办公楼的装修工程,给姚洁送了40万人民币和一块价值5万元的金表。至于马民、委东行等人,因为没有证据证明他们行贿,暂时被排除。马书记说,他们已经对姚洁进行了秘密监控,什么时候对她进行“双规”,还得请书记指示。马书记说完后,孙正权没有急于表态,他把这个机会让给了韦一光和何东阳。韦一光和何东阳自然积极表了态,要严肃党纪、严厉查处。最后,孙正权才说:“我同意几位的意见。我们金州市这几年的廉政建设搞得很好,但搞得好并不等于就没有问题,只是没有暴露出来而已。这一次所反映出来的事让我感到震惊,也让我感到痛惜。震惊的是,我没有想到我们平时认为很优秀的干部,却没有经受住金钱和欲望的诱惑,最终丧失了自我,丧失了党性和良知。如果不是群众举报,我们还一直认为她是一个好干部,还让她继续把持着重要的岗位。这说明了我们的纪检工作是多么的薄弱,也为我们反腐倡廉敲响了警钟。让我感到痛惜的是,姚洁还很年轻,有着大好前途,为什么对金钱这么贪婪?明明知道贪污受贿最终会断送自己的一切,为什么还敢这么胆大妄为?这件事,也给我们市委敲响了警钟,我们既要加强城市精神文明的建设,也不能放松对党员干部的廉政建设教育,对已经发生的和暴露出来的问题,纪委一定要严肃查处,不管涉及谁,不管是什么人,该双规就双规,该撤职就撤职,该判刑的就要判刑,绝不能手软。”

何东阳一听,知道姚洁完了。姚洁的结局不仅仅是因为有人写了匿名信,更重要的是她站错了队、上错了床。任何事情都是此一时彼一时,在丁志强没有调离前,谁也不认为她站错了队、上错了床,如果丁志强不是调离而是升迁了,同样也没有人会这样认为,当她投靠的人失利后,这种错才会显露出来。她只不过是一个马前卒,充当了一个导火索,说不准很快就会引到丁志强的身上。从许多社会现象的综合分析中证明了一条基本规律,许多落马的官员不是在原地落马,而是离开了原来有职有权的岗位,调到有职无权的人大、政协,或者是退居二线后才事发的。这也充分说明了一个问题,一个人在权力的中心地带时,权力往往失去应有的监督,一般不会出问题,而留下的隐患却到无权的时候才爆发。

就是在这次碰头会上,出台了两个决定:一是下午由组织部长刘明天以谈话为由叫姚洁过去,然后再由纪委的同志直接带走她;二是姚洁被“双规”后,由吴国顺暂时全面负责文广局的工作,正式任命文件等开过常委会再发。

这个决定一生成,何东阳心里顿时轻松了,他总算摆平了吴国顺的事,也算给了他一个交代。

晚饭后,吴国顺带着邓红来到何东阳的家。吴国顺每次来何东阳家总要带着邓红,这样,邓红可以陪着胡亚娟说说女人们的话,他可以在书房与何东阳说正经的事。

两个人来到书房坐定后,何东阳说:“你的好事终于来了。”

吴国顺高兴地说:“有好事,那也是托你的福。”

“下午见过姚洁没有?”

吴国顺怔了一下说:“下午看到她坐车出去了,你是不是有事找她?”

“她被‘双规’了。”

吴国顺“啊”了一声,惊得大张着嘴,半天才兴奋地说:“没想到这么快,真是大快人心。这个女人真是太霸道太张扬了,未曾想,到头来还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。”

“所以,你得势了也要悠着点儿,不能像她那样专横跋扈,目空一切。水能载舟,亦可覆舟。”

吴国顺频频点头称是:“对对对,还是市长说得对,往往打败自己的人不是别人,而是自己。”

“姚洁被‘双规’后,由你来负责文广局的工作,等下次常委会开过了,再给你正式下发任命文件。大概明天或者后天,组织部长刘明天就要去你们文广局,专门去宣布让你负责全局工作的决定。”

吴国顺听完,兴奋得涨红了脸,他不由自主地将椅子朝何东阳的跟前移了移,激动地说:“太好了,真是太好了,谢谢首长,要是没有你的栽培,也不会有我吴国顺的今天,你的大恩大德我都不知道怎么回报才好。”

何东阳觉得吴国顺说的是真的,如果没有自己的帮助,他现在恐怕还在边阳县待着,最多也只是一个小科长而已。而吴国顺对他也够意思,要不是他三番五次地撺掇,自己也不会下那么大的决定去找省长夫人,想到这里,心里也满怀了感激,便说:“感谢的话就别说了,咱们兄弟之间用不着这么客气。你能有今天,也是你努力的结果。”

“我的事儿你给我摆平了,不知道你的事儿现在怎么样了?”

何东阳一想起自己的事儿,真有点儿喜忧参半,要说没有希望,省长夫人接受了他的馈赠,要说有希望,他们又没有向他表态,甚至连一句暗示性的话也没有,他还真的心里没底。他很想把事情的经过说给吴国顺,让他分析分析情况,但是又一想,还是别说了,有些事宁可烂到肚子里,也不能说。他这件事,就是属于烂到肚子里也不能说的。他知道,这种事多一个人知道,就会多一分危险,哪怕是自己的亲人、亲信,不该他们知道的,就不要让他们知道。于是说:“现在还很难说,只能静观其变吧。”

“如果经济上还需要打点,你只管说,我再给你准备一些资金过来。”

何东阳心里一热,觉得吴国顺还是够意思,有良心,知道感恩图报,但他却不能再接受了,任何事都要有个度,超过了那个度,送的人心里不舒服,接受的人也会心不安,就说:“国顺,有你这句话就够了,暂时还不需要,如果真有需要,到时候再说。”

吴国顺两口子走后,何东阳的心情很好,想冲个澡早点儿休息。热水哗哗地洒下来后,身子一放松,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。他突然想起了舒扬,想起了她白天发来的信息,如果晚上见了她,还是一个比较舒适的环境,就他们两个人,他会不会还像上次那样抱在怀里亲吻她?当想到这儿,他仿佛嗅到了她身体发出来的气息,身子立马起了反应,恨不能将她化成水揉成泥,然后再融化进自己的血液里……他带着这样的冲动,洗完澡,上了床,打算趁着这股劲给胡亚娟交一次公粮。大概一星期多了,他没有沾过胡亚娟的身子,再不主动交粮有点儿说不过去了。何东阳越来越觉得,人到中年后,激情退却,夫妻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淡化成了亲情,性生活早就变成了例行公务一样单调而机械。正因为如此,上海一家高校发生了教授嫖娼事件,引得满社会沸沸扬扬。

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,胡亚娟就裹着一条浴巾从浴室中走出来了。虽说胡亚娟平时很注意美容保养,与同龄人相比要显年轻,但毕竟是四十多岁的女人了,再怎么打扮也掩盖不了腰里的赘肉和眼角上的皱纹。岁月真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子,当初他在小县城里初次见到胡亚娟时,她就像一朵鲜艳的花,人见人爱,花见花开。闭了眼,仿佛如昨,睁开眼,却成了残花败柳。等胡亚娟上了床,他正准备进她的被窝,胡亚娟却微笑着说:“老公,有个事想与你商量一下,你看行不行?”

何东阳有点儿不悦地说:“说吧,什么事?”都老夫老妻了,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,还要等上了床再说。

胡亚娟拉过他的一只手说:“我弟自从上次出了那档子事后,一直想换个单位。你能不能给下面打一声招呼,让他到公安局去算了。”

一说起小舅子的事,何东阳的心里就感到不舒服。上次捅了那么大的娄子,要不是下面的人看他的面子暗暗护着,恐怕早被单位开除了。能够保留工作已经不错了,还调什么调?便说:“急什么急?好好干上几年,等免去了行政处分再调也不迟。”

“要是等几年再调,还求你干什么?”

“我这不是为他好嘛!让他多吸取一些经验教训也没有什么坏处,不能什么事都想着依赖别人。”

胡亚娟突然松开了他的手,说:“让你办件事怎么就这么难?亏你还是他的姐夫。”

“你呀,怎么就不明白,我现在刚刚临时负责了政府的工作,就迫不及待地为自己家里人说情办事,你让别人怎么想?你只想着你弟,怎么不站在你老公的角度想一想?”

胡亚娟气呼呼地说:“就是动一下嘴皮子的小事,好像让你帮了多大的忙。不帮算了,我去求别人,谁也不会一口就拒绝我。”说完就转过了身。

何东阳心里的火气也腾地一下燃烧了起来,他非常反感胡亚娟以副市长夫人的名义找人办事,他不想为这件事跟她吵下去,只想给她讲讲其中的道理,便尽量压下火气说:“亚娟,我不是说你没有权利找人办事,你想过没有,你现在是副市长夫人,你所求的人,他们虽然当面不会说你什么,或许也会答应你,但久而久之,就难免有人会在背后议论我们的不是。以后,你在这方面还需注意影响。”

胡亚娟又转过身来说:“副市长夫人咋啦?副市长夫人也是人,也不是活在真空里,也有亲朋好友,也有七情六欲,也需要别人帮忙。你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副市长,就限制这个限制那个,将来要是官再大一些,我还不得天天把嘴封起来?”

“我不是不让你说话,我是要让你注意影响,你不是普通老百姓,是干部家属,说话办事都要注意影响,别搞不好因小失大,捡了芝麻丢了西瓜,你怎么就不明白其中的道理?”

“天下的女人都希望夫贵妻荣,希望老公有权了沾沾光,给家里人办点儿实事,你倒好,有了权就了不得了,总怕自家人沾了你的光,哪有你这样当丈夫的?不就是调换一个工作岗位吗,能影响到你什么?”

何东阳实在不想再跟她吵下去了,就说:“现在正是我仕途转折的关键时期,你就别给我添堵了,等过了这个阶段,我再给你们办,行吗?”

经他这么一说,胡亚娟才安稳下来,可他却一点儿温习功课的欲望都没有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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